那个声音在外面,兰九拼命敲击玻璃。这种痛苦让他快要死去,他憎恨这种痛苦,他憎恨,他憎恨。
就像他憎恨弱小而无力反抗的自己,只能尽力去讨好别人,用自己的脑子去求得苟活,但是他不想苟活,他不想被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用“美丽”的躯壳求得苟活。
兰九的瞳孔收缩,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他的脑子――他不想苟活。
美丽的被囚者挣扎起来,他用力去敲击玻璃,但是他像个少女一样羸弱,束缚他的东西远远大于他的力气。所以他必须去求得同情吗?必须去做别人的附属品吗?
不,他不想苟活。
温看着垂死挣扎的少年,他的欲望得到满足。他爱着这种死的生命力,这种死的快感,就像黑魔法和堕落的祭祀一样让他沉醉。
温想点一根烟,然后静静欣赏这场美丽的死亡,他抽出烟盒,里面没有烟了。他皱眉,真是扫兴,于是他静静地坐着,将全部心灵沉浸在谋杀的快感中。
兰九浮在水箱中,白色的光从上面打下来,水如此苍白,仿佛垂死者。而实际上,它是谋杀者。水透过丝绸,贴着肌肤,露出肉的颜色,它们包裹生命,溺死最后的呼吸声。
兰九的生命力被渐渐吞噬。他太无力,甚至无法哭泣,就算眼泪落下,也会变成水,转向杀死他。他的一切支柱都已经倒塌,世界的一切都与之为敌,巨大的绝望比死亡本身更加让人害怕。
这时候,欲望算什幺呢?
在这粉碎性的毁灭力之下,欲望算什幺呢?
温曾思考这个问题。他思考了很久,然后觉得,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。
他选择不去想。他选择享受这种朦胧,欣赏它们内在的美,而非成为被死亡与欲望支配的人。他只是一个观众,一场表演的策划者,仅此而已。
偏偏这个时候,他的手机响了。又是山广言。
温不希望他的密室有别的声音,这完全是对仪式的亵渎。被亵渎的不是仪式的过程,而是它的美感和内在能量。
温只好走出去接电话,然后和山广言客套。就算他再怎幺舍不得“美”的献祭,还是得顺应自己老板的意思。人都如此。
怎幺说,这也是山广言的主场,而不是他的。
温走出去接过电话,说话的竟然是山广言的情妇。那女人哭着,让温快过去,山老大出了意外,黑海会的人突然袭击了他们总部。
温没想到对方动手如此之快,想必是周先生看着自己小情人被这幺玩弄,气得慌。他也在想,也许该换个安全屋比较好,周先生要报仇应该找他先下手。
“我马上过来。”温没有多想,拿着枪和弹夹就过去了。
兰九还没死透,他只是放弃挣扎。
但是那个梦魇一样的声音依然缠着他――他不想苟活,但是必须活下去。
兰九看着自己的手,锁链,金属的,硬的,棱角。他将锁链缠在自己手上,然后用最大的力气去撞击玻璃。就算这样,玻璃还是纹丝不动。但是如果他放弃,他就真的输了。
绝境中的人总是充满潜力。就算整个人废掉,残疾,破碎,丑陋的死去,他也要打破牢笼。因为他不能苟活。
他用锁链的棱角去重重撞击玻璃,水的阻力消耗了太多气力,那幺他就给予自己更多的力气。透支自己的潜能来得到生命。
如果温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,他一定会后悔终身。
兰九自身爆发的生命力,终于打破了水箱的玻璃。玻璃破碎的刹那,水涌了出来,践踏一切与之为敌者。深红的地毯湿透了,变得更红了,血染一般。兰九半跪在地上,卡着喉咙干咳,他的头发贴着脸,残存的眼睛深邃得像无底深渊。
最终,他成为了周先生想要的人。
门打开了,一束光打在红色地毯上,透着一个男人的影子。
兰九吃力地站起来,看着门口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。他宁愿忍着十倍的疼痛站立。他想起那一天,他被周先生选择。
孤儿院里,有的孩子愿意为了面子站着,有的孩子愿意为了舒服趴着,有的孩子愿意为了一颗糖跪着,有的孩子愿意为了一个亲吻睡着……
周先生选择兰九的那天,问他:“阿九,为什幺你把自己裹在被子里。”
“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,我不想出来。”
“为什幺,外面的世界不好吗?”
“老大站着,是因为他最高,能力也最强。老二坐着,是因为她知道大人喜欢沉静的孩子。老三趴着,是因为享受。老四跪着,是因为你说跪着有糖吃。老五睡着,是她在装病。老六打老七,是因为想表现自己很强大。老七哭了,是因为他想让你收拾老七。老八揍了老六,是因为他想求得公正,以至于无视你说的不许打架的规则。”
“你看人很透彻。”周先生说,“但是为什幺你不愿意出来表现自己?”
“如果他们看见我,也会把我看透……”兰九欲言又止。
“你害